玄京,养心殿。
殿内的地龙烧得有些过热,让人胸口发闷。
苏御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根镶金的拨火棍,正对着炭盆里的火炭出神。
“还得加紧。”
苏御头也不回,对着跪在身后的工部尚书说道。
“财政吃紧,南边的口子虽然开着,但咱们运过去‘钱’的速度还是太慢。朕听说,昨日宝源局有一座炉子炸了?”
工部尚书瑟瑟发抖,额头贴地:“回陛下……是工匠连轴转了三天三夜,实在熬不住,操作失误……”
“朕不管理由!”
苏御猛地转身,手中的拨火棍带起几颗火星。
“人死了就换!炉子坏了就修!朕已经把那一千万两银子都砸进去了,铜料、铅锡堆积如山。每一刻停工,都是在烧朕的肉!”
“告诉下面的人,再坚持半个月!只要把这批新钱都运到江南,换回了粮食布匹,朕重重有赏!”
苏御的眼中闪烁着赌徒特有的亢奋。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用一堆廉价的金属,去换取苏寒治下真金白银的物资,这就是在吸血,是在抽苏寒的筋!
“报——!”
一声凄厉的长呼,打破了殿内的燥热。
大内总管王瑾,手里捧着一只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信筒,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门槛太高,他甚至绊了一下,直接跪滑到了御案前。
“陛下!江南……江南急报!”
苏御眉头一皱,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慌什么?可是商队又运回了粮食?”
他扔下拨火棍,大步走回御案,一把抓过信筒。
火漆是红色的,那是最高级别的危急警讯。
苏御的手指微微有些僵硬,他用力捏碎火漆,倒出里面的密信。
信很短,字迹潦草,显然是写信之人在极度惊恐下仓促而书。
苏御的目光落在纸上。
第一行:【江南突变,官府拒收新钱。】
苏御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二行:【百姓商贾皆视新钱为废铁,物资交易全面断绝。】
苏御的呼吸停滞了。
第三行:【我等所囤积之数百万贯新钱,已成死物,分文不值!速停!速停!!】
“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直接劈在了苏御的天灵盖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跌坐在龙椅上。手中的密信飘落在地,像是一片轻飘飘的雪花,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陛下!”
王瑾和工部尚书大惊失色,连忙想要上前搀扶。
“滚开!!”
苏御一声暴喝,猛地挥臂,将御案上的奏折、笔墨统统扫落在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苏御死死抓着龙椅的扶手,指甲崩断,鲜血渗出。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那是朕的钱!是朝廷的通宝!他苏寒凭什么一句话就让它变成了废铁?!”
苏御的胸膛剧烈起伏,大脑在极度的愤怒与惊恐中飞速运转,开始盘算这笔烂账。
“朕……朕为了铸这批钱……”
苏御的声音在发抖,他在算,在算这一笔足以让他吐血的账。
“征调民夫、强征铜器、购买铅锡、还有那日夜不熄的煤炭……”
“慧妃给的一千万两,朕投进去了八百万!”
“加上抄家所得,还有陈秉舟那个皇商垫付的……”
苏御的牙齿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冰冷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