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3章 总有新桃换旧符(2 / 2)

归处有青山 擎天小手 9420 字 22小时前

说着,另一封信递给了易年。

周晚盯着炉中跳动的火焰,"我们还能派谁去?禁军?玄甲卫?还是你亲自......"

"喀嚓——"

易年手中的茶盏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滚烫的茶汤渗出来,烫红了虎口,却像感觉不到疼。

易年听着,没有回答。

闭上眼睛,脑海中思索着破局之法。

"行了,我安排吧…"

周晚说着,搬了张棋盘过来。

"下一盘?"

"好…"

墙角的水漏滴到酉时三刻,周晚突然将棋盘扫到地上。

黑白玉子噼里啪啦砸在金砖上,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第七套方案还是行不通!"

易年默默捡起一枚白玉棋子。

这是他们连续第十三个昼夜推演破局之策,墙上密密麻麻的作战图已经覆盖了半面墙壁。

每划掉一个方案,就仿佛听见深渊又近了一步。

"慢慢等死啊…"

周晚突然笑了,笑声比窗外的风雪还冷。

炭笔从他指间掉落,在青砖上滚出蜿蜒的黑痕,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蛇。

易年摩挲着棋子,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青山溪底的鹅卵石。

"等死能证明一件事…"

易年忽然开口。

"嗯?"

"还没死。"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周晚猛地抬头。

炉火映在他眼底,将那一瞬的亮光放大成燎原之势。

是啊,还没死…

北祁的雪还在下,南昭的青鸟仍在飞,西荒的佛钟照常响。

这片大陆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

"希望?"

周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像赌徒押最后一把骰子那样的希望?"

易年将棋子按在案几上,开口道:

"像大夫救最后一口气那样的希望…"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不知不觉已是三更。

今年的冬夜格外漫长,长得让人几乎忘了岁末将至。

"所以你有办法吗?"

周晚问着。

"快了…"

易年回着。

"当真?"

"当真…"

……

腊月廿九,上京城破天荒地有了些年味。

街巷里的血迹被新雪掩盖,家家户户挂起褪色的桃符。

卖灶糖的老汉走街串巷,吆喝声里带着刻意为之的欢快。

连皇宫檐角都悬起了红灯笼,虽然那抹红色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如此勉强。

"陛下,该试新袍了…"

太监捧着明黄朝服跪在殿外。

易年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龙袍加身已近半年,却始终觉得镜中是个陌生人。

那身绣着十二章纹的礼服重逾千斤,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放着吧…"

他转身推开窗,寒风立刻灌进来,吹散了熏笼里昂贵的龙涎香。

远处宫墙上,几个小太监正在张贴年画。

鲜红的鲤鱼图案在雪地里格外刺目,让他想起东远州溪流中那些被毒死的鱼。

肚皮朝上浮在水面,鳞片却红得妖异。

"看这个…"

周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晃着个粗糙的布老虎,"路过时东大街的孩子们送的…"

那玩偶针脚歪歪扭扭,虎须还是用草茎代替的。

易年接过时,摸到虎腹里藏着的硬物。

半块饴糖,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

"说是给‘治病皇帝’的谢礼…"

周晚的声音突然哑了,"你派去的医队在城南救了不少孩子......"

布老虎突然被攥得变了形。

晚上,两人溜出宫墙,混在了上京街头的人流中。

周晚执意要去城隍庙看傩戏。

往年这时候,庙前广场会竖起三丈高的灯轮,舞傩的队伍戴着狰狞面具,在火光中驱疫逐鬼。

如今灯轮只剩焦黑的骨架,傩面也换成简陋的纸糊面具。

但百姓们依然挤在广场上,仰着冻得通红的脸。

"听说今年跳的是《钟馗嫁妹》…"

周晚往易年手里塞了杯烫热的屠苏酒,"讨个吉利。"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药材的苦涩。

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钟馗跃上高台,身后跟着纸扎的"妹妹"。

那纸人做工粗糙,裙摆甚至破了一角,却在北风中猎猎飞舞,像只垂死挣扎的蝶。

"呔!"

扮钟馗的汉子一声怒喝,"魑魅魍魉——"

"速速退散!"

台下百姓齐声应和,声浪震落了屋檐的冰凌。

易年望着那些充满希冀的脸庞,忽然明白了周晚非要来看傩戏的用意。

在这漫长的寒冬里,人们需要相信某些东西,哪怕只是一个粗陋的仪式,一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易年仰头望去,看见那转瞬即逝的光亮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过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