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张小山缓缓出列。他平静的声音如一桶冰冷海水，瞬间浇熄即将失控的狂热。

“臣有一事不明。”

“老师，请讲。”赵乾因过度亢奋而涨红的脸瞬间恢复平静。他知道老师绝不会无的放矢。

“陛下。”张小山抬起头，目光扫过错愕同僚：“‘京南线’动工需工匠五十万、工程师一千。‘东西大动脉’勘探需专业测绘人才五千、向导兵卒十万。‘铁路’里程翻十倍需钢铁百万吨、枕木千万根。‘无敌舰队’启动光是打造‘铁甲巨舰’的‘万吨’级船坞，我大宁如今一座都没有。更不必说数以万计懂得‘格物’‘数学’‘物理’‘化学’的新式人才。”

他每说一句，相关负责大员的狂热笑容便僵硬一分。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整个紫光阁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大臣如被当头闷棍，呆立原地，面如死灰。

是啊。钱有了，多得花不完。可……能把“钱”变成“现实”的“物”与“人”，又该从何处寻来？！

这比“钱”更冰冷、更致命的终极难题！

“这……这……”工部尚书肥胖身躯哆嗦着第一个跪倒：“陛下……臣有罪！臣方才被喜悦冲昏头脑，竟忘了最根本的‘产能’之困啊！”“我工部所有官营钢铁厂水泥厂全部加一起，日夜不休，一年产量也远远跟不上陛下‘多线齐发’的恐怖消耗啊！”

“陛下！臣亦有罪！”兵部尚书紧跟跪下：“我兵部所有能调动的‘工程兵’都已投入‘京北线’！实在无一兵一卒可再抽调啊！”

“……”“扑通！”“扑通！”……

方才意气风发仿佛能换日月的新天的满朝文武，在冰冷现实前齐刷刷跪倒一片！

御座前，赵乾年轻身体微微一晃。他感觉刚刚因拥有无尽财富而极度膨胀的帝王之心，再一次被名为“现实”的无情冰山撞得粉碎。

他紧握朱砂御笔的手微微颤抖。

难道……难道自己这千古未有的“盛世伟业”，竟要因这可笑的“产能不足”，刚刚启航便搁浅吗？！

“陛下。”

就在君臣陷入绝望死寂时，帝师张小山平静声音再响起。

“其实，此事元圣早已为我等指明方向。”

“什么？！”

赵乾猛抬头，如溺水孩子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师！快说！”

张小山未直接回答，转向始终一脸平静的户部尚书张豆子：“豆子。”“侄儿在。”“你来说。”“是。”

张豆子缓缓出列。他不带丝毫感情的“铁面”上首次浮现“商人”之狡黠的诡异微笑。

他对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缓缓抛出足以让他们世界观再崩塌的问题：“敢问诸位大人。‘皇家’二字，就一定代表‘朝廷’独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