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像一头耐心的猎豹，围绕着李大壮家这栋灯火通明的小楼，缓缓地游走，用双眼和大脑，贪婪地吸收着这片区域的所有信息。

他绕到小楼的侧面，这里有一条狭窄的夹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柴火味和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这是乡村夜晚特有的味道。然而，从李大壮家里传出的，却是清晰的麻将牌碰撞声和油烟机沉闷的轰鸣，仿佛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独立王国。

就在他准备绕到屋后时，一束刺眼的车灯光划破了黑暗，由远及近。林纾下意识地闪身到一堵残墙后面，只露出半个头观察。

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在这以电动车和农用三轮为主的村庄里，这辆车显得尤为惹眼——缓缓停在了李大壮家门口。车门打开，一个身材微胖、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深色的POLO衫，肚子将衣服撑得微微鼓起，脚上一双锃亮的皮鞋，在门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光。

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一毫庄稼人的痕迹。林纾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李大壮。

李大壮从副驾驶座上拿下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袋子里的东西方方正正，是两条高档香烟的轮廓。他锁好车，转身正要进院，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黑暗中林纾的身影。

那一瞬间，林纾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没想到对方的警觉性如此之高。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大壮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警惕，像一只被惊扰的狐狸。他上下打量着林纾，这个穿着普通夹克、面孔陌生的男人，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林纾则保持着镇定，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迷茫和歉意的表情，仿佛一个迷路或找错了人的外乡人。

电光火石之间，李大壮脸上的警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程式化的、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笑容。那是一种村干部见多了外来人之后，练就的职业化表情。

“找人啊？”他随口问了一句，语气不冷不热。

“啊……是，走错了。”林纾憨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李大壮不再多言，只是冲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动作里，既有礼貌，也有一种“我已看穿你”的淡然。然后，他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厚重的铁门，闪身走了进去。“哐当”一声，大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纾站在原地，直到那清晰的落锁声传来，才缓缓吁出一口气。刚才短短几秒的对视，像是一场无声的交锋。他能感觉到，李大壮这个人，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粗豪，他的内心，缜密而多疑。

他没有再做停留，转身快步回到了自己那辆不起眼的五菱宏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