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顺也顾不上行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国公爷!不好了!外面…几十大筐铜钱,全…全撒完了!可外头的人,非但没散,反而比先前更多了!乌泱泱一片,全是伸手要钱的啊!护卫们顶不住了,眼看就要冲进来了!”
他一口气说完,已是气喘吁吁,眼巴巴地望着齐国公,指望他能拿出个主意来。
齐国公脸上的得意和畅快瞬间凝滞了一下,随即被浓重的厌恶所取代。
他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走到花厅通往侧廊的门口,那里地势略高,透过花窗的缝隙,恰好能远远望见府门方向那一片攒动的人潮。
那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贱民!一群贪婪无度的贱民!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目的已达到,他相信卫云姝此刻必定如坐针毡,颜面扫地,这就够了。
至于这些被招引来的穷鬼?谁还耐烦理会他们的死活!
齐国公嫌恶地一甩袖袍,头也不回地冷声命令:“一群不知足的饿殍!理他们作甚?关门!回府!”
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福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国公爷的背影,所有的话都冻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苦着脸,连声应道:“是…是!国公爷!”
随即转身,对着候在厅外的几个护院头目嘶声喊道:“快!快!国公爷有令!关府门!立刻关府门!都回府!”
命令如同冷水泼入滚油,在前院炸开。
护卫和护院们如蒙大赦,又带着惶恐,立刻放弃了阻挡,迅速向府门内侧收缩。
沉重的号令声响起:
“国公爷有令!闭府!”
“关门!快关门!”
“撤!都撤进来!”
门外的百姓正抢红了眼,骤然发现铜钱雨停了,连维持秩序的护卫都退去,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紧接着,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两扇大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开始缓缓合拢。
“他们要关门了!”
“钱呢?说好的撒钱呢?”
“我们大老远跑来,连个钱影都没摸着!不能关!”
人群彻底炸了!
那些挤在最前面却两手空空的人,那些从城郊跋涉数十里磨破了草鞋的远道者,他们的愤怒最为炽烈。
“国公府!耍我们穷老百姓呢?”
“开门!把我们的钱吐出来!”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关了门!堵住!”
几个混在人群里的地痞无赖,敏锐地嗅到了煽风点火的机会。
他们交换着狡黠的眼神,立刻扯着嗓子在人群中大喊起来:
“老少爷们儿!他们有钱有势,拿咱们当猴耍啊!撒几个铜板吊着咱们,看咱们像狗一样抢,看够了笑话就关门?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就是!几十筐铜钱?骗鬼呢!肯定还有!都藏在府里!这帮黑心肝的,舍不得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冲进去!让他们知道知道,穷爷们儿的拳头也不是泥捏的!”
“对!冲进去!讨个说法!抢他娘的!”
本就沸腾的怒火被这几把邪火彻底点燃。
群情激愤,如同火山轰然喷发。
“冲啊!”
“砸开门!”
“讨个公道!”
无数双被贫穷和愤怒烧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两扇紧闭的大门。
砰!砰!砰!
第一波撞击震得门楼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大门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顶住!快顶住!”门内,福顺的尖叫已经变了调,带着哭腔。
护院们用肩膀死死抵住门板,脸色惨白。门后的粗大门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然而,门外是成百上千被彻底激怒的人。
他们的力量汇聚在一起,足以摧垮一切阻碍。
第二波、第三波冲击接踵而至,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狂暴。
“一!二!撞啊!”有人带头喊着号子。
“轰!”大门向内猛地凸起一块,门框周围的砖石簌簌掉落。
“再来!他们快撑不住了!”
“轰——咔嚓!”
一声木头断裂的脆响,尖锐地刺破了震天的喧嚣。
巨大的门栓断成两截,颓然砸落在门内的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栓断裂的巨响如同丧钟,震得管家福顺魂飞魄散。
他眼睁睁看着齐国公府那两扇大门,被人潮以摧枯拉朽之势撞开。
“顶住!拦住他们!天爷啊!”福顺的尖叫被淹没,他像一片被卷入激流的落叶,身不由己地被裹挟着后退,脸上是末日般的惊恐。
护院们手中的棍棒早已不知去向,只能徒劳地用身体阻挡,瞬间就被冲散撞倒。
福顺连滚带爬,鞋都跑掉了一只,发疯似的穿过狼藉一片的前庭,扑向内院书房。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国公爷!
只有国公爷能镇住这塌了天的场面!
书房内,炉香袅袅。
齐国公司徒宏正端坐在宽大的紫檀书案后,提着一支上好的狼毫笔,饱蘸浓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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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噙着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正欲落笔,在雪白的信笺上写下给远在漠北的司徒长恭的家书。
“吾儿长恭,漠北大捷,威震朔方,为父闻之,不胜欣悦!陛下厚恩,许以三品之阶,此乃我司徒氏累世功勋之报,亦吾儿浴血拼杀所得……”
笔尖悬停,他斟酌着用词。
砰!
书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打断了司徒宏酝酿好的文思。
管家福顺几乎是滚了进来,脸色灰败如死人,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国公爷!国公爷!大事不好!大门被撞开了!人…人都冲进来了!挡不住,根本挡不住啊!”
司徒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笔尖一滴浓墨啪嗒落在信笺上,迅速洇开一团污迹。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被冒犯的怒火:“什么?!一群贱民,竟敢冲撞国公府?!”
他拍案而起,紫檀桌面上的文房四宝齐齐一跳,“废物!都是废物!养你们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