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从裴知予的卧房出来时,正撞上方才帮她梳洗打扮的绒花。
绒花好奇地问道:“姐姐怎么不戴那对碎玉耳坠呀?姐姐不是说很喜欢那副耳坠子,特意叫我拿出来戴上的吗?”
雪棠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那副坠子与我这身衣裳有些不搭,我便换了一副。”
裴知予似笑非笑地看了雪棠一眼,并未揭穿她的谎言,牵起她的手往府门走去。
几辆马车整整齐齐地停在侯府正门,一辆坐着崔老夫人,一辆坐着沈语柔和裴行焉,另一辆坐着裴甫和楚姣姣。
裴知予身患哑疾,身边必得有个贴身伺候的人随行侍奉笔墨,雪棠这才能得以跟着他一同前去赴宴,否则以她妾室的身份,是不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露面的。而楚姣姣呢,裴甫如今宠着她,身边也再无其他女人,堂堂永安侯,若没个美人陪在身边,难免会失了面子,所以崔老夫人便也默许了他带上楚姣姣。
兰心垂着头站在裴行焉的马车旁,雪棠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便随裴知予坐上了最后头的那辆马车。
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景王府门口。
府中的管事恭恭敬敬地领着永安侯府一行人来到府中设宴的春景园,由两个王府侍女引着,让他们落了座。
崔老夫人坐在最右上首的位子,裴甫紧挨着她,之后便是裴行焉和沈语柔,雪棠和裴知予最在最末的位子,身后便是小桥流水,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雪棠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见裴行焉特意让人在身旁加了个座位,让兰心挨着他坐了。当着沈语柔的面,他就毫无顾忌地搂住了兰心的腰,兰心微微垂下头,顺从地迎合着裴行焉。
沈语柔脸色铁青,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得靠不停地喝茶来平息心中的怒火。
不多时,一道尖利的太监声音便在春景园外响起。
“皇上、皇后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便都起身,伏地叩拜。
“免礼,都免礼。”皇帝笑呵呵地摆手道,“今日是景贞生辰,朕此番前来,也是为了给景贞贺喜的。景贞一向身子弱,这两年总算有些好转,这生辰宴也该好好操办操办,给这王府里头添些喜气。诸位不必拘着,只当是家宴,自便便是。”
众人应了声是,见帝后和贵妃都在高台上落了座,才起身各自回了座位。
雪棠忍不住悄悄朝台上望了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当今陛下。
以前苏夫人总将她拘在府中,说姑娘家不宜太早抛头露面,连宫宴都不曾带她去过。起初她也曾经向沈衡撒娇抱怨过,可沈衡只是说,苏夫人是为了她日后能嫁个好夫婿才行此举,人人都道沈家小姐绝色丽姝,却从未有人窥见其真容,越是神秘,便越能勾起旁人的兴味,日后来沈家登门提亲的人自然数不胜数。
皇帝今年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却已两鬓斑白,行步间已有些蹒跚。雪棠曾听章太医说起,陛下多年勤政,整日为国事忧心,致使身子亏损,即便用各种名贵的药好生调理,怕是也无力回天,最多,也就有一两年的寿命了。
想到此处,雪棠不免有些唏嘘,陛下承继先帝遗志,乃是得群臣赞颂的明君,可惜膝下无子,景王虽为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他的身子从胎里就落了疾,经不得一点劳累,这大周的江山,日后还不知要交到谁手里。
今日宴席的主角,景王赵景贞,此刻正坐在皇帝身旁,抿着一盏温酒。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雪棠身上,在看见她身旁的裴知予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歌女舞姬穿着轻纱水袖缓缓上台,一队侍女手中捧着酒盏,依次放在两旁宾客的桌案上。
“这是臣弟闲来无事亲手酿的梅子酒,今日开坛,请皇兄尝尝。”景王放下酒盏说道。
皇帝便笑了起来:“朕也有许多年不曾饮酒了,既是景贞亲手所酿,那朕可要破例尝尝。”
皇帝身后的宫女便上前去,为他斟了半盏酒。
高台下,雪棠也拿起了面前的酒壶,为裴知予斟酒。
沈语柔就坐在雪棠身旁的位子,她今日本就为着兰心的事窝了一股火,如今又见雪棠与裴知予挨的那样近,举止十分亲密,心里更是无名火起,再想起那日在凤鸾殿雪棠算计她之事,沈语柔装出不经意的样子,鬼使神差般往雪棠身上撞了下。
雪棠被撞得身子一晃,手中的酒洒了大半,酒液倾晃,将雪棠胸口处的衣裳溅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