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大营之中,夜色已深。
军帐外巡逻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着,火把沿着营地一排排亮起,映得甲胄森然。
中山王并未歇息。
他坐在主帐之内,面前摊着洛陵周边的舆图,几名亲信将领立在一侧,低声商议行军节奏与补给安排。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声。
“探子回营,有急报。”
中山王抬头。
“进来。”
探子快步入帐,单膝跪地,先行军礼,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
“王爷,王擎重王大人传信。”
中山王闻言,眼神顿时一凝。
他接过信件,当场拆开,目光迅速扫过信中内容。
帐内几名将领,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们很清楚,王擎重留在京城的眼线,是他们判断洛陵虚实的关键。
片刻之后,中山王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的神情,已经与先前明显不同。
那不是凝重。
而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随后,中山王将信件递给身侧的心腹。
“念。”
那名将领接过信,立刻朗声念道。
“京城目前,未见大规模调兵迹象。”
“除内卫之外,唯有琼州军三万,已于数日前入京。”
“城中现有兵力,合计约五万上下。”
“其中,真正可用于守城者,仅琼州军三万。”
念到这里,帐内已然起了波动。
几名将领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亮光。
那名将领继续念道。
“其余兵力,多为内卫与杂部,分散各处,难以形成有效守城体系。”
“朝中未见紧急征调迹象。”
“京城表面安稳,实则空虚。”
话音落下。
帐内短暂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
中山王忽然笑了。
这一次,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
而是毫不掩饰的畅快。
“五万人。”
“真正能守城的,只有三万。”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
“果然如此。”
一名将领忍不住开口。
“王爷,若消息属实,那洛陵现在,几乎就是空城。”
中山王点头。
“本王原本就猜到。”
“萧宁远在北境,京城无人主事。”
“就算皇后想调兵,也没有这个时间。”
他站起身来,走到帐中。
“琼州军三万。”
“守城尚可。”
“可若要应付我十数万大军——”
中山王摇了摇头。
“远远不够。”
帐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先前因北境大捷而产生的那点隐忧,在这一刻彻底被冲散。
有将领忍不住低声道。
“王爷,这正是天赐良机。”
中山王转头看向众人。
“不错。”
“这就是机会。”
他抬手,将案上的舆图重重一按。
“现在。”
“京城没有增兵。”
“没有援军。”
“更没有萧宁。”
“我们若是再拖。”
“等他回朝。”
“那才是真正的错失良机。”
中山王的目光,逐一扫过帐内众将。
“传令下去。”
所有人立刻挺直了背脊。
“全军继续北上。”
“不必再等补给完全整备。”
“沿途以战养战。”
“昼夜兼行。”
他说到这里,语气陡然一沉。
“三日之内。”
“必须兵临洛陵。”
“我要在萧宁回京之前。”
“让这座城,先易主。”
众将齐声应是。
“遵王爷令!”
命令传出。
整座大营瞬间动了起来。
战鼓被重新擂响。
军号声在夜空中回荡。
原本准备休整的士卒,被迅速召集。
有人一边披甲,一边低声议论。
“京城只剩三万守军?”
“那还守什么?”
“琼州军再能打,也挡不住我们正面强攻。”
这些话,很快在军中传开。
原本因连日行军而积累的疲惫,在这一刻反而被一扫而空。
士气,肉眼可见地攀升。
中山王亲自出帐。
他站在高处,看着一队队士卒整齐列阵,声音通过军中传令官,一层层传下去。
“北境那一战。”
“萧宁赢得再漂亮。”
“也救不了京城。”
“只要洛陵在我手中。”
“这天下。”
“就得重新算。”
他顿了顿。
声音陡然拔高。
“诸位。”
“建功立业。”
“就在此战!”
军阵之中,爆发出震天的应和声。
“愿为王爷死战!”
当夜。
叛军不再停歇。
火把如长龙一般,沿着官道继续北进。
第一日。
急行军。
第二日。
前锋已越过最后一道险隘。
第三日清晨。
天色刚亮。
洛陵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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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城头的旌旗,静静垂落。
中山王勒马而立。
他远远望着那座城,眼中没有半分迟疑。
“三万琼州军。”
“守一座孤城。”
他轻声自语。
“这一战。”
“该结束了。”
随着他抬手。
前军战鼓,轰然擂响。
叛军如潮水一般,开始向洛陵城压去。
这一刻。
真正的决战。
终于到来。
……
许居正府内,灯火通明。
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去,可府中气氛,却已沉得压人。
书房之中,案几铺开。
舆图、军册、调兵文书,一层层摊在桌面。
许居正居中而坐,魏瑞、霍纲分坐左右,其余几名幕僚立在一旁。
没有寒暄。
也没有客套。
所有人一进来,便直入正题。
“西都那边的兵。”
许居正先开口。
“最快,什么时候能动?”
魏瑞低头翻着文册。
声音平稳,却难掩疲色。
“已经连夜催过三次了。”
他说着,抬起头。
“西都守军原本就不算充裕。”
“这次抽调,需要从数州拼凑。”
霍纲接口。
“而且还得防着其他方向。”
“不能把西都掏空。”
许居正点头。
他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只是伸手,在舆图上点了一下。
“路程呢?”
“最快几日能到洛陵?”
魏瑞沉吟片刻。
“急行军。”
“加上中途换马换粮。”
“至少,也得十二到十五日。”
这句话落下。
书房里,明显安静了一瞬。
霍纲缓缓吐出一口气。
“也就是说。”
“洛陵至少要撑半个月。”
“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
魏瑞补了一句。
许居正没有立刻说话。
他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
目光停在洛陵城的位置。
“现在城里。”
“能真正用于守城的。”
“只有三万琼州军。”
他说这话时。
语气极为平直。
却让人听得心头发紧。
霍纲忍不住皱眉。
“三万。”
“守十五万叛军。”
他摇了摇头。
“而且还是攻城战。”
“要守半个月。”
“难。”
他说得很直接。
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魏瑞同样点头。
“正常来说。”
“十倍之敌。”
“城池尚可一守。”
“可问题在于。”
“中山王不是试探。”
“他是奔着决战来的。”
这句话,说得很重。
屋内几人,都很清楚其中分量。
许居正缓缓抬起头。
目光扫过众人。
“北境大胜。”
“本该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说到这里。
语气微微一顿。
“可对洛陵而言。”
“未必全是好事。”
霍纲听懂了。
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中山王若是还抱着侥幸。”
“或许会拖。”
“或许会观望。”
“可一旦他知道。”
“北境已定。”
“陛下正在回京的路上。”
霍纲抬起头。
语气笃定。
“他只会更疯。”
魏瑞接过话头。
“他会拼命攻城。”
“不计代价。”
“不顾伤亡。”
“因为他心里清楚。”
“一旦拖到陛下回京。”
“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这番话。
让书房里的空气,彻底凝滞下来。
三万守军。
十五万叛军。
不计代价的强攻。
再加上时间压力。
任何一个条件。
单独拎出来。
都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许居正缓缓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
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
“所以。”
“我们不能指望中山王会犹豫。”
“只能指望。”
“我们撑得住。”
他说这话时。
声音不大。
却极稳。
霍纲沉声道。
“那就只能尽可能压缩时间。”
“西都那边。”
“再催。”
魏瑞点头。
“我这就再发一道急函。”
“以军情为由。”
“要求不惜一切,加快调兵。”
许居正抬手。
“不是加快。”
“是拼命。”
魏瑞一愣。
随即郑重点头。
“明白。”
许居正站起身来。
走到舆图前。
手指沿着官道,一路划过。
“除此之外。”
“还要做一件事。”
霍纲立刻问。
“什么?”
许居正没有回头。
“把洛陵周边。”
“所有能调动的力量。”
“全都算进去。”
“民夫。”
“工匠。”
“辎重。”
“守城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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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极慢。
却极清楚。
“这不是一场常规的守城战。”
“这是拖时间。”
“只要拖到陛下回京。”
“这一仗。”
“就赢了。”
霍纲沉声道。
“明白。”
魏瑞也点头。
“我立刻去安排。”
几人正要继续商议。
忽然。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
一名探子快步入内。
神情明显紧张。
“启禀大人。”
“有最新军情。”
许居正转身。
“说。”
探子单膝跪地。
声音压得很低。
却极快。
“中山王叛军。”
“已经越过最后一道关隘。”
“前锋已至洛陵城外。”
“三里处安营扎寨。”
这句话一出。
书房内。
所有人同时一震。
霍纲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这么快?”
魏瑞的脸色,也明显变了。
“比我们预估的。”
“还快了一步。”
许居正却没有失态。
他只是点了点头。
仿佛早有预料。
“果然。”
他说。
“他不打算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探子继续道。
“据探查。”
“敌军正在扎营。”
“分批布置攻城器械。”
“最迟。”
“今夜或明日清晨。”
“便会试探性攻城。”
话音落下。
屋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是慌乱。
而是一种。
真正面对局势时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