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原是我的不对。”她将醪糟碗端过来,勺子在碗里搅动片刻,递给郭云容。
“水月庵供奉三世诸佛,长明灯照见本心,今日薛六可以对佛立誓,从未动过与县主相争之心,当初也是真心实意,望县主与殿下鸾凤和鸣,永结同心,做一对现世眷属。”
郭云容攥紧绣帕,眼泪汪汪。
她恨,她怪,又不知该去怨怪何人……
在薛月沉告诉她真相时,那片刻腾起的羞辱如同冰锥刺骨,让她浑身发冷,恨不得毁天灭地,将伤害她的人锉骨扬灰……
可看到薛绥时,心肠又不自觉地软了。
转念一想……
当初在波斯绣庄初见,她对太子心生倾慕,太子却从未多瞧她一眼,更没有许诺在先,对她始乱终弃。
从一开始,就是她一厢情愿……
太子是被迫的。
以储君之尊,却不能与喜欢的女子长相厮守,还挨了重重的二十八鞭,又在这样的风雪天,远赴边关,生死难料……
他也很可怜。
至于薛绥……
从小颠沛流离,不得家人疼爱。回到京中又身陷大狱,九死一生,落得个满头白发……
不得不落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她也可怜。
这么论起来,倒是她这个生来锦衣华服,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疼爱,还得了县主封号的人,是最幸运的……
她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荣宠,怎么可以事事强求,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薛姐姐……”郭云容突然低下头,皱着鼻子擦眼泪。
“你们为何不早些让我知晓……若我早知实情,必不会苦苦相逼,我会主动请旨退婚,不让他挨那么多鞭打,更不会让你为难……”
薛绥心下一窒。
对上这双清澈的眼睛,她喉头哽咽。
当初身陷大牢,她也并非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她知道郭云容为了救她,曾四处奔走……
可她也知道,自己这颗浸满仇恨的心,很难去回应如此纯粹的情意。
既然终将辜负,不如遥遥相对,祝她安好……
她轻叹,“所以我说,县主比我好千倍万倍。错过县主,是太子殿下的损失。而我,并非良善之人,更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你是好人,云容信你!”郭云容撇着嘴,接过醪糟。
“强扭的瓜不甜,左右他也不喜欢我,强求不来的缘分,不要也罢。”
说罢,她又是不满又是委屈的噘嘴。
“这碗梅花醪糟,我收下了,就当是你对我赔罪了。我大人大量,对你既往不咎。”
薛绥:……
这么好的姑娘,李肇真是错失了。
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薛绥同她交换个眼神,皱眉走出灶房,刚走到回廊转角,就见薛月沉扶着翡翠的手,挺着硕大的孕肚,在仆妇搀扶下缓缓走来。
她身上披着一件烟霞紫的织金斗篷,衬得脸色苍白。
“王妃这是怎么了?”郭云容慌忙询问:“可要传大夫?”
薛月沉手按在腰侧,气息不稳。
“我有些乏力,小腹像坠了块大石头,后腰酸痛,且去屋里躺一躺,县主自便……”
薛绥看见她脸色灰败,不由皱眉:“莫不是动了胎气?”
薛月沉喘着气,勉强笑了笑:“离产期尚有一个多月呢……许是我方才走路急了些……”
说话间,她捂住肚子,眉头紧蹙,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薛绥让人扶她到禅房坐下,伸手搭上她的腕脉,只觉她脉象滑数而急,尺脉洪大,不由心头一紧。
“快,扶王妃去内室躺下……”
又扭头对翡翠道:
“速去请稳婆来,王妃怕是要临盆了!”
薛月沉闻言大惊,六神无主。
“这可如何是好,佛门清净之地,动了血光,若秽气冲撞了菩萨,恐遭天谴……”
翡翠也道:“是啊,生子不进庙,庙中不接生……这可使不得……”
薛月沉扶着腰侧,疼得直蹙眉。
“翡翠,快差人备上软轿,我们即刻回府……”
薛绥冷笑一声,“人命关天,还管什么忌讳不忌讳?山里连日大雪,王妃临产在即,如何经得起颠簸?何况菩萨普度众生,岂会因血光降罪?”
禅房里的众人,都有些慌乱不安。
郭云容定了定神,点点头。
“我去和师太说,师太慈悲,想来不会怪罪。”
薛绥目光扫过慌乱的众人,再看薛月沉疼痛难忍的模样,思忖了片刻光景,才沉沉地匀出一口气,低唤一句“阿弥陀佛”……
“烧热水、备软布,把门窗关好,再取干净的棉被……”
她冷静地吩咐完仆妇,又提高声音叫翡翠。
“还不差人去请端王殿下?”
? ?李肇:今日我不出场,但二十八鞭尚在,读友们,不为孤的勇猛表示表示?
? 薛绥:???……!!!
? 李肇:何意?大家帮我解读解读。
? (本章完)